即使是不夠成熟的處女作,我仍願輕輕栽種在這片荒蕪的田地,孕育它含苞開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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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〈紅線〉

  浪子回來的那天,我月經剛好來潮。
  那天早晨,夏日的金光有如一層薄紗,飄渺地鋪在湛藍色粉絨的天空,看著看著不覺恍惚起來,無心去注意一輛輛呼嘯而過的公車。勉強轉頭尋望,車頂閃爍的號碼,像獵物被烙下無言的傷疤,紅熾熾的燙著。

  操場本該如茵的綠草,沒有給浪子記憶中鮮豔的擁抱,反倒是禿成一片枯黃,稀疏的荒景勒緊了他的頸項,無法喘氣。他始終記得從前考卷圖謀叛逃的那聲下課鐘,她的百褶裙翻飛成一隻藍蝶,追著風跑,跑遍了油亮翻滾的綠浪、跑過了灰白俐落的長廊、跑進了浪子炙熱輕狂的眸心……網住了永遠的絢影。

  早自習的鐘聲從浪的對岸傳來,嗡嗡地響,響得比烈日更讓我暈眩,美人魚的低語幽幽地從海底迴盪:「要記得吃藥啊!」月經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,我只擔心包覆不夠靠得住,萬一自兩腿間流出一條紅線引人側目,才最教人尷尬得生不如死!
  扎人的視線著實像一把冰冷的刀刃架在喉間,半月型的寒氣逼得汗毛也不敢顫抖,只得僵直的等待,不知是否會及時出現的救援。如同今早公車上的乘客,似乎都猜着我的心底事,一支支冷箭直射向兩根不甚纖細的蘿蔔腿。彷彿等待預言註定實現一般,發光的雙瞳傳出饑渴的獸的低吼,陣陣撞擊猛烈,就快向我撲來,真是膽跳心驚。

  「我們倆的紅線確實是從妳的腿裡牽起來的」他戲謔的笑著。
  前次浪子回來是為了慶生,喜賣弄小聰明的他硬是祝她「二九年華」。那夜濱海公路放蕩的飛馳,將路燈都颳成了流星,不停地往她的眼睫底殞落。其實最耀眼的牛郎織女藏在他眼裡,她想探手抓起時卻撲了個空,反倒墜入他厚實的胸膛。紅潮便泛上了她的雙頰,他即瀟灑地捕住那隻藍蝶,接連泛起了腹內的漣漪,紅線悄悄地牽引兩人融合,流淌出一整夜璀璨的銀河。

  拉開木椅小心翼翼地坐下,深怕一個動作、表情不自然,別人就會窺見我極欲隱藏的秘密。習慣性地頭轉四十五度角,浪子雖然回來了,但他果然不喜歡學校,空蕩的座位孤零零地向我發出哀憐的眼神。奇怪的是,跟我最要好的鄰居竟然不在位置上!平常都會一起討論新買的衣服、化妝品好不好用,該不會是今天我的打扮太糟糕吧?本想要掩蓋失血而略顯蒼白的病容,特意多撲了一點粉底,果真還是太憔悴嗎?都怪昨晚!竟然為了太遲來的月經慌了手腳,再想到是浪子回來的日子,緊張到失眠一整夜……

  「這樣的遊戲你還想玩多久?」我最親愛的死黨一臉古怪的瞪著我,站在窗外冷冷地說。

  浪子從學校消失的那天,沒人想過他原來竟是這般狂野不羈!似一陣颶風,往她的世界爆發前是異常的寧靜。卻在倏忽間,湛白的天空頃刻被黑雲吞噬,沉滯的陰鬱穿透天花板直往下壓,在她的周圍攏聚成一圈漩渦狀的牆,恣意地破壞外圍的荊棘,吹散她紛擾的繭,要帶她飛往沒有拘束的青空。
  大雨將操場淹成了死寂的海,「只要越過這裡到了另一邊……」,浪子頭也不回地追著自由跑,她不捨得的往回望,依稀看見海的對岸死黨仍在教室呼喊著。一分神,公車火紅的數字,似流星般烙印在她的心房,藍色的蝶翼殘破一地,任雨水打溼,攤染許久不來的紅潮。

  死黨潸然淚下地對我嘶吼:「拜託你照照鏡子,醒醒吧!」難得看見死黨如此暴怒的樣子,我怔住了。「有啊……」,昨夜失眠我想一定要給浪子好印象,就一直整理儀容呢!
  在鏡子裡,我看見好久不見的浪子,緩緩穿上我白衣藍裙的制服,不合身地撐出高朓結實的曲線,手拿起桌上的刀片,刺進胯間死力往大腿割去,牽出了糾纏我們靈魂之間的那條腥鮮的紅線。
  鏡中在身後的媽媽奮力地搖著我:「清醒一點!她早就死了!你不要再扮成她穿女裝上學了好不好?你這樣做也不能讓她死而復生啊!媽媽拜託你,回到以前那個媽媽的乖兒子,正常的過生活,好嗎?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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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有人覺得我說的故事似曾相識,我不避諱地承認,這並不是完全自想的。

靈感來自於吉本芭娜娜《廚房》收錄的〈月影〉,其中的劇情是女主角她去世的情人的弟弟,在他女朋友死後,穿著她的衣服上學。

而其中的另一個設定是精神疾病,就像《沉睡的青春》裡的陳柏宇,在固定時刻會「變成」他死去的好友蔡子涵,代替他繼續活在這個世上。

結果出來的作品就是這樣了,由衷感謝那些曾給我建議的朋友,讓我能夠如期交稿給老師。

哈!沒錯,它其實是一項作業。只不過我很用心的完成了生平的第一篇「極短篇小說」。

老實說到底算不算「第一篇」呢?因為我想到自己曾有一篇網誌叫「小說」,現在看來還真令人害羞。

總而言之,希望未來我還有動力能繼續寫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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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tony9771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7) 人氣()